为了上帝的荣耀，996吧！-电动汽车观察家-财新网

最近996成为热议话题。早上9点上到晚上9点，一周工作6天的人不少，是什么让他们坚持？

马云说，能坚持996的人，一定是找到了自己的热情之处，找到了金钱以外的快乐之处。

什么是“金钱以外的快乐”？

也许是股票带来的快乐吧。

中国大多数人坚持996，是为了获得世俗的认可，也许不是直接为钱，但间接也是为钱。

不过，全职打工阶层的前辈——500多年前，资本主义早期的工厂工人，他们勤奋工作，可能还不止996，他们真的有“金钱以外的快乐”——上帝的恩宠。

这是经典著作《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的一个伟大发现。为什么全球这么多地方，是荷兰、西德、英国等地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而不是中国、印度等地?

《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的作者马克斯·韦伯发现，这些地方都是宗教改革的发生地。作为天主教的反对者，新教流传开来，并且形成新教伦理。这些伦理，是资本主义精神的源泉。

中国人基本都知道马克思，但不是很多人知道马克斯·韦伯。他被誉为现代社会学的三大奠基人之一，和卡尔·马克思并列。除了宗教社会学，他在政治社会学也影响广泛。我们都知道的科层制，也就是官僚主义制度，也是源自他的思想。

什么是资本主义精神？

马克斯·韦伯引用了美国建国元勋富兰克林的文字来说明。富兰克林写道：

“切记，时间就是金钱……

“切记，信用就是金钱……

“切记，金钱可以再生增值……

“如果债权人清早5点或者晚上8点都能听到你的锤声(作者：朝5晚8哦)，这会使他半年之内感到安心；反之，加入他看见你在该干活的时候玩台球或者泡在酒馆里，第二天就会派人来讨债，且会急于一次性全部收回。

“谁若白白流失了可值5先令的时间，那就是白白流失了5先令，这就等于故意将5先令扔进大海。

“谁若丢失了5先令，实际上丢失的便不止这5先令，而是丢失了这5先令在周转中可能带来的所有收益，这收益到一个年轻人变老的时候会积成一大笔钱……

以上这些都是资本主义精神的表现。总结来说，资本主义精神，就是资本家获取一切可以获取的，节约一切可以节约的；作为工人，则也是勤奋、守时地工作，同样厉行节约。他们，都把扮演好自己的世俗角色当做天职来奉行。

这种“天职”理念从何而来？要知道，这种资本家的贪得无厌、劳动者的自甘下贱，也并非都是值得赞许的品质。

按照马克思的理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资本主义精神是资本主义经济模式孕育出来的。

但是，马克斯·韦伯则认为观念自有发展逻辑，无需物质基础。在宗教改革中，新教打破教会作为人与上帝之间中介的传统，认为人可以直接侍奉上帝。但是，不去教会捐款，不去忏悔，不去向教士求教导，人何以向上帝证明自己的信仰？

新教中最重要一支，加尔文宗的理念是：凭借有助于增加上帝荣耀的基督徒行为，来证明自己的信仰，应当得上帝救赎，有资格进入天国。

这种基督徒行为，不同于天主教主张善举的积累，更不像道教、佛教那样，行几百善、几千善能成几级仙，而是一种系统的自制，而且是一辈子的自制。因为，新教徒始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蒙上帝恩宠。新教徒必须以终身的行为，来不断争取。

这种始终的自制，发展成为禁欲主义。这和中世纪教会当中，一些苦修僧侣的禁欲主义不一样。新教徒的禁欲主义，是在世俗生活中施行的。结果就是，新教徒对世俗生活的坚韧自制，理性克制地调节自身生活的动机。

马克斯·韦伯写道，“一种特殊的资产阶级伦理终于水到渠成。资产阶级商人意识到自己正在充分领受上帝的恩宠，实实在在得到了上帝的赐福。他们觉得，只要他们注意外表上正确得体，只要他们的道德行为没有污点，只要对财产的利用无可非议，他们就可以尽其所能谋取经济利益，同时还会感到这是在履行一项义务。此外，宗教禁欲主义的力量还给他们提供了沉静、自觉、异常勤勉的劳动者，而这些劳动者会像对待上帝指定给他的毕生目标那样对待自己的工作。”

因此，早期资产阶级工人的996，真的有“金钱以外的快乐”——获得救赎、蒙受上帝恩宠的快乐。

当然，后来资本主义精神当中的宗教伦理不断褪去，功利主义的思想基本替代。不过，我们还是可以在很多资本家身上看到原始的资本主义精神。在一些资本家的个人经历中，我们不难看到这样的桥段：打小会存零花钱；小学就送报纸赚钱；高中已经在做小生意；赚了大钱以后，不奢侈浪费；年长了，把钱一捐——他们赚取，但他们不挥霍。

上帝可能不在了，但他们仍追求个人价值的实现。

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是巴菲特了，财富最多时名列全球第二，但是股票行情好吃3.17美元麦当劳早餐，行情不好只能吃2.61美元的，还住在60多年前买的房子里，86岁还自己开车上班。2006年，他就宣布将个人财产的85%逐年捐出给盖茨&梅琳达慈善基金会。这笔财产的当时市值高达370亿美元，创造了世界纪录。

当资本家也好，打工也好，996也好，朝九晚五也好，赚多少钱都行，包括我自己在内，只希望大家都有坚定的善念支持。而不是如刘强东，在满足人性欲望中获得肯定，形成自我激励的正循环。这种成功信念，终究是聚沙成塔，可能在一夕崩塌。

《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当然还有更大的意义。

我们这些受马克思主义影响甚深的人，过分强调了资本主义——或者换一个大家都接受的说法——市场经济的物质基础，而忽视观念的作用。

前文提及，马克斯主义认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资本主义精神来自于资本主义经济体制。是不是这样呢？

我们回想一下改革开放的进程。此前，人们还在文革深渊里过着“宁要社会主义的草”的日子，几年之后为什么就会有这么大的变化？物质基础当然不会这么快改变，是什么发生了改变？

还是观念。

解放思想对中国经济的改变是决定性的。标志性的一个片段，一般认为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发表，但更具象征意义的，是邓小平南巡。在深圳，邓小平为“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标语点赞。而“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与富兰克林的主张，也就是马克斯·韦伯所说的资本主义精神，是何等契合。

再后来，我们给“万元户”戴红花，将包产到户树典型，又表彰了那么多劳动模范——会赚钱能成名人、种地好是能人、辛勤工作是模范，以至于所有人都想赚钱、都干劲十足。我们用世俗的力量来鼓励资本主义精神，一直延续到现在，乃至有过犹不及的危险。

观念，对社会进程有决定性的影响作用，而且也有其独立的发展逻辑。这有别于“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论断。尽管这一论断在辩证法的护佑下，具有很强的诡辩力。未来，我们要走向经济更深入、更广泛、更健康的发展，以及在政治、社会、文化等方面的发展，同样也要依赖观念的力量，而不可能坐等经济基础发展了，才来告诉我们应当如何做。

信市场经济，我们得了市场经济。信民主，才能得民主；信自由，才能得自由；信法治，才能得法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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